韶華
1.
入世與出世,從來就是千百年來儒道爭執的話題。 如同執著本心的障墮。 初月站在蓮池邊,對他伸出了手,攤開的掌心上是一朵折下根莖的蓮花。 夏逍的唇動了動,終究沒有發出聲音。他向前探去,碰觸到師兄冷涼的指尖,接過了那一枝斷莖的蓮花。 初月如同正掛於枝頭上弦,精緻美麗,又高不可攀。 ──那一瞬間,他彷彿可以理解執著與占有,那些關於師尊曾說的──惡念。 2. 『你不能毀了他。』 他接過師尊所斟的酒,指掌撫過那向來做為擺飾的小巧瓷杯。 瓷杯,慈悲,師尊擺在廳前的慈悲,如同落在窗檐的細雪,春色迢迢。 『入世是一種障嗎?』他問,『空有一技而不用,豈能算是一種慈悲?』 『這取決於本心,為的是施救,還是名聲。』 『那不都算是執著嗎?妄渡世人的執著,便可以稱作慈悲?』 ──不過是,口舌之辯。 初月一口乾下了酒,「師尊,你不讓我碰觸夏逍,也是一種執著。」他輕哼一聲,將酒杯倒扣在對方面前。 『為師老了,』長者站起身,背身過去,落在枝頭的下弦盛滿了落雪,『儒家提倡殺身以成仁。』 「不過是執著『仁德』的虛名。」 金鎏轉身,對著徒弟揚起了安詳恬靜的微笑,『我還挺喜歡山口的。』 初月慢慢拔出了劍,『即使師尊會說,痛楚是對人的執著,我下手仍然會快一些。』 他們的觀點不同,或許師尊的意思就是這樣吧。 讓他出去一闖天下,即使稱霸天下也好,即使弒師也罷。 待他終成修羅,會發現── 一身伶仃,一如虛妄。 3. 夏逍又夢見了他的師兄,看見他撐起一葉扁舟,煙波浩渺。 他伸出手,在碰觸到對方的指尖之前,夢便散了。 他每一次都試著在夢裡伸出手,帶著懸而未決的遲疑。 他不能預見握住了那隻手會發生什麼事,卻從沒試過不伸出手。 彷彿是一種心安理得的儀式。 4. 柳川旁敲響了醒木,說一段分道揚鑣的故事。 還有不算結局的最後。 在遙遠的山頭,在一座墓旁,箏絃風雅,和著記憶中的蕭樂,奏一段白首韶華。 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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